如果时间的流速是恒定且单向的，那么追溯到第一个我与他相遇的节点，应该是某个金色银杏叶松软地面的季节。
硬要回忆的话，我才发现我们之间可以提及的素材是如此单薄。因为相遇时间过于短暂，即使每分每秒都慢放拆解，也不过寥寥数次擦肩。
那是久违的母校聚会。学校建在山顶，我和许久未见的友人约定在山脚见面。
通往山顶的天梯被漆成脏绿色，九曲十八弯。遥遥向上望去，高大的银杏树缀满金黄，砖红的教学楼掩映其间。
我们一路嬉笑打闹，边走边吸溜手中的奶茶，像是回到以前每周六放学的途中，伴随着莫扎特第七圆舞曲的放课铃，释怀一整个被考卷和汗水塞满的夏天。
这一切都如此鲜活又实际，因此我没想到会“遇见”他。
又或许我想到了，只不过都是妄想。
我曾经在梦里与他相遇过无数次，以各种不同的面目或人生。但从没在现实里遇到他。
所以即使我并没有第一眼就认出他，也不能受到苛责。
说起来，那个场景简直就像古早言情偶像剧一样，烂俗又尴尬，但莫名让人上头。
具体细节我记不清了，无非是和朋友的打闹，友人伸手想摘下落在我发间的银杏叶，我下意识躲开后却和路人撞个满怀。
手中的奶茶洒在对方貌似不菲的黑色风衣，我慌乱地想要道歉，却忽然感到头上一轻，随后一片金色小扇被放到手中。
“留个联系方式吧。”
对方保持握着我手腕的姿势，语气清淡。
由于身高差距我没有第一时间看清对方表情，一边苦哈哈地估算风衣赔偿一边结结巴巴地报出自己的电话号码。
直到手机拨通后对方仿佛目的达到似的松开，拉开距离的瞬间我才看清他的面容。
那是一种怎样的神情呢？
像是一只你追逐了很久的鹿，你一直追着他穿过森林越过溪谷，最后你弹尽粮绝，再也追不动了，趴在空地上喘气，他就停在离你不近不远的地方，带着哀怜又复杂的目光看着你——就是那样一种神情。
一时间我竟泪流满面。
我也说不清这是怎样一种情感，或者仅仅是一种反射。
我甚至不知道他是谁。但潜意识里猎人与猎物的角色置换，几乎沉重地我喘不过气。
他似乎也被我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有些愕然。
不过他最后什么都没说，而是快步从我身边走过去了。
眼泪在没有与对方视线接触后就“唰”一下止住了，像被上帝之手拧紧了水龙头开关。
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并没有与他协议好赔偿结果，是直接干洗还是重新购买。
为防止对方漫天要价，我迅速追了过去。我自问整个过程不算拖延，而拐角后下方蜿蜒的天梯尽数呈现，竟没有一个人烟。
我攥紧手中的银杏叶，像是不舍得断了风筝的线。
回来后我又哭得稀里哗啦，友人关切地问：“他要了很多吗？我们可以告他诈骗。”
“没有，”我摇头，“他什么都没要。”
友人不理解我得了便宜还悲切什么心态，我解释作为一个高素质人的良心不安。
“你们认识吗？”友人又问。
我摇摇头，又点点头，又摇摇头，然后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了。
“行了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发癫痫了。”友人及时制止了我的拨浪鼓行为。
而后我一路安静地踩着昨晚被雨水打落地面的银杏，金黄滚浊着污泥，有的鲜活、有的死寂，油画样的质地投射着荒谬的不真实感。
这时我突然想起之前的电话号码。
我几乎是带着窃喜的殷切回拨了那一串陌生的数字。
嘟声响过之后，听筒传来冰冷的女声——
“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。请稍后再拨。”
空白碎碎念：
#一个中短篇的试水，先发下第一章
#不是意识流，前面一切云里雾里后面都会有逻辑解释
#一个跟时间有关的罗曼蒂克故事，世界观不复杂，主要还是罗曼蒂克（就是要罗曼蒂克啊！搞起来！）
#我在考虑要不要换人称( ･᷄ὢ･᷅ )感觉第一人称有点别扭，但换其他的似乎更加别扭【你走】